原新四軍1師7團參謀長俞炳輝談攻車橋
2019/2/11 14:40:24 作者:劉國璋 閱讀:6093 評論:條
2001年6月的一天,我有幸接待了車橋戰役打主攻的7團參謀長俞炳輝。那天,他是參加孟良崮戰役55周年紀念活動后, 從新沂乘專車來的,當時,他已78歲了,曾參加過車橋戰役、孟良崮戰役、淮海戰役、渡江戰役等大小戰斗120多次,身上先后中彈21處;其中有一次,一顆子彈從肺部穿過,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,但走路、講話還挺精神的。中午剛吃過飯,也沒休息,就去車橋,一路邊走邊說,一點沒有感到累。下面根椐他的談話內容整理如下。
化裝偵察
1944年初,1師和蘇中軍區為擴大解放區,進一步打通蘇中與蘇北、淮南與淮北根據地的聯系,粉碎敵軍“清鄉”“ 屯墾” 計劃,決心在淮安、寶應以東的車橋地區,發起戰役進攻。7團在接到打主攻的任務后,感到任務重大,必須做好充分準備,完成好任務。
首先進行了認真的偵察。為了不讓敵人察覺到我軍的行動,當時釆取了真假偵察的辦法。偵察分了兩路,一路派了幾個人,到車橋東邊十幾里遠的涇口圍子內外偵察情況,而且故意在大白天將部分士兵從鳳谷村乘船南下,暴露目標,第二天夜里,又回師北上,到達益林附近,造成要攻打涇口圍子的假象,弄得人心慌慌,使日偽軍放松對車橋的戒備。而另一路則由他帶人趕到車橋偵察情況。當時車橋圍子周圍全是旱地。圍子東西長約2里,南北約1.5華里。圍子外壕寬約1.5丈,水深約七八尺。鎮南和西南有2道土圩,東南有3道土圩,為了進一步摸清情況,他還帶了2個戰士,化裝成當地趕集的,趁著人多時混入鎮內。他們有的挑貨郎擔,有的身背棉花弓,在日偽碉堡周圍, 穿來穿去。 兜售生意。從而掌握了圍內沿大小土圩碉堡共有53座,各碉堡相距約200米,火力能夠互相支援,并有暗堡封鎖地面。根據情報,圍內日軍計劃4日黃昏從車橋開往淮安,接替駐守圍內的是敵65師團擴編小隊,這個小隊自入淮寶以后,未受我軍打擊,對我甚為輕視。這里還是日軍華中派遣軍64師團與65師團結合部,但兩師團配合并不密切。當地黨組織還介紹了車橋偽軍情況,當時偽大隊張學謙部,除一部分分駐在周莊、受河、桑樹園、樊河及大劉舍外,其大隊部直屬部隊及補充大隊和1、3中隊各一個排全部駐車撟,總兵力約600余人。此外,不屬于張學謙部建制的還有1個別動大隊約40余人,偽公安局20多人,區公所及自衛團共約100多人,均駐澗河南大街兩側。偽軍大隊部駐在東南有3道土圍。大隊部四周有5個暗堡。圍墻內2座大瓦房,中間1個大碉堡,為日軍駐守。
這里過去是頑韓老巢,群眾受其欺騙麻痹較深。自1939年8月22日,日軍在車橋南街華洋菜館附近將民房點燃焚燒,大火斷斷續續燒了1個月,使車橋鎮1300余間民房、店鋪化為灰燼。而頑韓不戰而退,群眾受其燒殺槍掠、綁架勒索,痛苦萬分,逐漸轉變對我抱有希望。尤其澗河以南、橫河以東二三里路以外地區,由于地方黨組織活動積極,群眾斗爭情緒甚高。澗河以北地區民兵,曾屢次與小股敵偽作戰,在群眾的配合下,均能取得勝利。
在掌握車橋全面情況后,團部及時制定了作戰計劃, 共拿岀了3套方案,組織營以上干部討論, 最后按最佳方案,從思想、器材、軍事上做好戰斗準備。接著,又進行了第2次偵察。這次偵察,重點是部隊開進路線、時間,以及攻擊準備位置等,做到穩、準、狠打擊敵人。
戰地指揮
這天下午,當我們陪俞老司令來到車橋鎮政府西北角大橋時,他站在橋上,用手指了指橋西北的一戶人家說,當時團部的臨時指揮所就設在那,這戶人家緊靠澗河北邊,是四合院,前邊還有一個店鋪,當他們夜間到達時,這戶人家已被當地黨組織臨時安置到別處去住。在房子的正屋,有1張四方桌,他們指揮圖就放在那張桌上,上面不僅標有敵人的防御設施,兵力布置,也有我軍各個連隊攻擊的目標,以及推進時間,做到有計劃、有步驟的作戰。
根據預定方案,乘敵人未發覺時突入圍,然后再進行各個擊破。因此團部決定,以兩個營的兵力從南北兩路,不分主攻佯攻,多路進行寬大正面的偷襲,同時將火力配備好,如偷襲不成,乘敵措手不及時進行猛撲,哪一處土圩突破了,第二梯隊即可使用那一處,再擴大戰果,向縱深發展,以強攻占領圍內各碉堡,肅清圍內敵人,最后解決日偽抵抗中心一小圍內敵人。
3月4日晚上10點, 根據上級命令,7團部隊分南、北兩路,向車橋南、北兩個方向奔來,南面由張云龍副團長和蔣新生主任(政治部主任)帶領著第2營;北面由團長和他率領1、3營。戰士們乘著小船,借著蘆葦蕩的掩護,悄悄地從敵人的外圍據點旁穿插過來,直奔車橋。當時月明星稀,夜空清澄,在幾百米遠的地方,車橋圍子高聳的圍墻,就能清晰可見。約1時50分,各部隊按照指定方向,分多路迅速向敵前進,當我突擊隊員接近敵人外圍時沒被發覺,并鳧水渡過外壕, 以各種方式進行爬圍墻, 在哨兵發覺后,1、3連已全部突入土圍,隨之西北角敵人從碉堡里向我射擊, 1連一個戰士很機動的上去,身子貼近碉堡, 把榴彈從槍眼里塞進去,敵人便繳了槍,1個班被解決,碉堡也被我軍占領。3連突入土圍后,東北角1個碉堡向突擊隊員猛烈射擊, 阻礙前進,3營長報告了這一情況,團長問:“是不是那座有3層樓高的碉堡?”他回答:“是的!”團長隨時說:“我們去看看吧!”他們轉過兩條小街,找到3連長,聽他匯報解決方案,團長連連點頭,表示同意。連長挽起袖子,從戰士手里抱過1挺機槍,帶1個火力組,發起了佯攻。這時,戰士陳福田以驚人的動作,搬起云梯,利用敵槍眼空隙。迅速架好云梯, 飛快地爬到碉堡頂上, 用十字鎬在碉堡上打了一個洞,接連塞進幾個榴彈, 敵人逃岀碉堡,全被我軍解決。我軍南路六連剛浮水渡外壕時, 被敵人哨兵發覺,連問3聲口令,一聲未答,繼續前進,敵人打來一槍,我突擊隊員甩了1枚手榴彈,并迅速爬上圍墻,當敵人再端起槍準備射擊時,已做了我軍俘虜,南北幾個碉堡也就順利解決。西南角的4連,渡過了1丈寬、水深一人半的外壕,接著爬過一丈高的圍墻向敵碉堡接近,剛到碉堡邊,被柵門擋住了,敵人1槍打來,1個戰士受傷了,其余的迅速打開柵門,沖到碉堡旁,叫喊繳槍,而狡滑的敵人乘我不備時摔了1顆手榴彈,1個戰士馬上一腳踢到溝里爆炸了,這時突擊隊員張福春,迅速架好梯子爬上碉堡,接連幾個榴彈塞進去,敵人繳槍了。我2連由西邊鳧了2丈多寬的大河,迅速突進了圍墻,向街心前進,在接近偽2連營房時,敵人連碉堡也來不及占,大部遂為我俘虜。至此,我軍僅用十幾分鐘,快的四五分鐘,就將敵土圍全部突破,并占領碉堡10余座。
5日天亮后,我軍進入第2階段攻擊,即肅清大圍內敵人。這時北門的大碉堡及偽軍營部的3個碉堡、河南的2個小碉堡以及公安局的大碉堡和偽連部的碉堡敵人,仍在頑抗堅守。西南方向敵連部碉堡被我燒了3次,仍在抵抗。9時許,我炮兵進入車橋,向北門大碉堡開了兩炮,碉堡上開了1個大洞,敵人動搖了。11時后,我炮兵轉移陣地,向偽營部碉堡開了3炮,經過沖鋒與反沖鋒戰斗,偽營部80多人全被我解決。下午,我軍集中炮火攻擊西南偽補充1中隊碉堡,接著我6連進行強攻,同時配合政治攻勢,針對頑抗的敵人又用火攻的辦法使敵繳槍。下午2時許,南北2個大圍內敵人全被我肅清,只剩下東南角日軍和偽軍團部2個小圍子。
決戰小圍
5日下午4時許,攻擊小圍戰斗開始了,我以迫擊炮、山炮集中向敵小圍轟擊。敵人很狡滑,炮彈來了就鉆進碉堡和地道內。我打了3炮,敵人碉堡開了1米多的1個大洞,接著我又打了2炮,南面的1個閉鎖碉堡摧毀了一角,把敵人壓迫到另外小碉堡里。剛黃昏時炮火停止轟擊,激烈的攻擊戰便開始了。十幾個號兵吹起了嘹亮的沖鋒號,在號聲中我3、8兩連組成2個縱隊,從南北兩面對日軍小圍子進行強攻。八連在強攻前首先在另一個位置施放煙幕迷惑敵人,將其火力吸引到這一方面;同時,我輕重機槍同時開火,突擊隊飛快沖上去,戰士曹洪斌、宋飛一個箭步沖到暗堡下,從槍眼里一連串的塞進5個榴彈,使敵立腳不住被我炸傷而往另一個碉堡逃竄,我遂跟蹤追擊,擴大戰果,又占領敵1個暗堡。8連2排乘勢追擊,沿土圍向東突襲,將敵倉庫全部占領。連長帶1排攻下幾個碉堡,殺傷七八個日軍后,和2排匯合一起,準備對敵人最后3個暗堡發起總攻。這時5連攻擊受挫,發起2次沖鋒未成,便決定轉入近迫作業,準備第2次攻擊。同時展開政治攻勢,隨攻擊部隊前進的“日人反戰同盟蘇中支部” 宣傳委員松野覺,冒著槍彈進至碉堡旁大聲喊話,瓦解日軍,不幸頭部中彈犧牲。
5日夜10時左右,憤怒的指戰員們高喊著:“為松野覺同志報仇!”最后的攻堅打響了。我軍的炮火打得更加猛烈,首先將敵固守碉堡炸毀,再由南北兩路部隊同時岀擊。在接近尾聲清理敵人暗道時(俞老還特地把我們帶到車橋鎮政府東南不遠的一片林地里,指著說,敵人暗道口就在這地方),西北情況發生變化,阻擊援敵的我1縱隊陣地被敵突破,200余敵正向車橋前進(訛傳)。當時我軍考慮,車橋圍子已全部摧毀,目的已達到,并停止攻擊。首先將炮兵撤岀土圍,1、3營立即向大、小興莊轉移,2營全部留下監視敵人。當地民兵、群眾及時燒毀了殘破炮樓,并平整工事,填塞暗道,6日拂曉前,我軍全部撤岀車橋圍子,車橋戰役遂告勝利結束。
就在攻克車橋后的幾天里,曹甸、螞蟻甸、涇口、陶家林、望直港等12個據點的敵偽軍相繼倉皇逃跑。從而使寶應以東地區為我全部控制,這不僅震憾了華中敵偽,打破了他們“屯墾” 和“清鄉” 部置,也使我蘇中、蘇北、淮南、淮北抗日根據地聯成了一片,為華中地區抗日全面反攻拉開了序幕。
在太陽快要落山時,加上他的警衛員催走,俞老司令才戀戀不舍地上了車,趕往阜寧,在車上還不斷地向我們招手,并說:“我下次還會來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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